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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全天候受到监视、一举一动都要由A-LAWS记录和分析之外，麦克尼尔在这座研究设施里度过的日子还算不错。平心而论，与之前他短暂地居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设施相比，这处就位于月球正面2号VEDA基地新选址附近的研究设施对他的热情招待几乎称得上是款待，显然研究设施的管理人员也不认为麦克尼尔会一直以半个人体实验品的身份留在实验室内。麦克尼尔本人也曾听身旁的研究人员说起过那些流言——已有不少地球联邦的军人或平民表现出了即将蜕变为变革者的特征，其中还包括曾在攻打【天人号】时与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格拉汉姆，这也间接导致一部分居心叵测的地球联邦高层妄图将变革者控制为小规模群体的野心彻底破产了。等到越来越多疑似变革者的联邦公民在国际互联网上发声、向世人主张正视变革者群体的地位时，他离开研究设施的时候也就该到了。

    不过，麦克尼尔也从未完全把地球联邦最近对他的处置当成漠视或侮辱。如果尽力配合地球联邦的研究人员参加各种人体实验就能更快地弄清【变革者】这一身份对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麦克尼尔并不介意暂时放下自尊心。事实上，他直到现在都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在他和埃夫曼教授的密切合作下，人类或许有望一窥舒亨伯格计划的全貌，而非凭着手头零散的信息继续以盲人摸象的方式得出与真相南辕北辙的结论。

    在天人组织开始执行武装介入冲突任务的2307年和2308年，不必说完全蒙在鼓里的三大国家群，即便是当时的天人组织成员也坚信，他们的使命就是凭借天人组织以领先于全球的科技打造出的战争机器用绝对武力平定一切冲突从而确立人间的永久和平。然而，彼时还以助手的身份潜伏在亚历杭德罗·科纳身旁的利邦兹却成功地推动了三大国家群围攻天人组织、在正面战场上粉碎了天人组织。

    对于不知内情的三大国家群公民而言，【天使陨落行动】的结束就意味着天人组织的彻底战败和舒亨伯格计划的失败。但是，那些与利邦兹结盟的地球联邦高层却不止一次地从对方口中得知，天人组织所认为的舒亨伯格计划其实只不过是计划的第一部分而已，且计划的内容并非由天人组织凭绝对武力维持世界和平——相反，天人组织只是用于强迫地球上的世界各国搁置其他分歧、团结在UN的旗帜下建立地球联邦的诱饵而已。至于计划的第二部分，利邦兹也给出了简明扼要的说法：由地球联邦引导全人类在心灵上团结一致、蜕变成为适应全新时代的新人类。

    不过，就麦克尼尔从蒂莫西口中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舒亨伯格计划并不止两个阶段（在这一点上，老格兰杰以前提供的情报帮不了他）。根据蒂莫西和雷杰尼·雷杰塔等人的回忆，利邦兹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和手下交谈的过程中提及，积极地推动地球联邦彻底统一人类世界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对话】做准备。这【对话】必然是舒亨伯格计划的第三阶段，因此麦克尼尔本打算在战争结束之后就马上把处于冷冻休眠中的老格兰杰唤醒并问个明白、让战友将这次的冒险过程中于过去的时代获取的重要信息告诉自己，但他在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之前就先被不给他回旋余地的A-LAWS太空陆战队士兵抓走了。

    幸运的是，在罗根等人的斡旋下，地球联邦似乎意识到了老格兰杰的重要价值，而A-LAWS高级将领们经过几次协商后也同意将这名参与制定了舒亨伯格计划的【古人】唤醒。然而，令急于得知舒亨伯格计划全部内容的拉尔夫·埃夫曼教授等人意想不到的是，老格兰杰竟然也不清楚舒亨伯格计划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具体内容。由于医生们在检查过程中发现马尔科姆·格兰杰患有严重的GN粒子辐射病，无可奈何的地球联邦高层只得同意将老格兰杰送回地球休养。

    也许这位参与过制定舒亨伯格计划的第一代天人组织成员以后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埃夫曼教授认为，抛开老格兰杰本人失忆、假装失忆等因素不谈，如果连舒亨伯格计划的早期创始人都说不出关于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半点有效信息，这足以证明舒亨伯格计划在老格兰杰活跃时期的全部内容就仅限于第一阶段，而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全部都是老格兰杰上一次进入冷冻休眠之后由其他天人组织成员补充的。其中，率领【欧罗巴】科考团队前往木星圈并主持了太阳炉建造工作、后与整个科考团队因蹊跷的事故而遇难的斯凯·艾克利普斯被列为头号嫌疑人，遗憾的是地球联邦这次也不可能再唤醒同一时代参与了舒亨伯格计划的其他人来问个究竟了。最后，无计可施的埃夫曼教授破天荒地想出了让麦克尼尔或刹那冒充拟变革者与VEDA交流的方案——他一口咬定VEDA在接触到来自变革者的脑量子波之后会有不同的反应。鉴于刹那乃是仍然不受地球联邦信任的天人组织成员，这一机会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麦克尼尔身上。

    麦克尼尔赶到埃夫曼教授的办公室时，年事已高的老人仍在专心致志地审阅MS的设计图。见麦克尼尔到访，老人高兴地起身迎接，说自己已经从其他在场的A-LAWS技术军官口中得知了麦克尼尔终于有所进展的好消息。

    “教授，我终于知道舒亨伯格计划的全貌了，而且——”

    “先不急，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你的收获。我比较好奇的是，跟VEDA交流是什么感觉？那几个拟变革者说，他们的意识回到VEDA里就和回家一样。”一旦谈起自己感兴趣的事，老态龙钟的埃夫曼教授仿佛一下子年轻了50岁，他有些佝偻的后背也挺直了不少，“嗯……你不是拟变革者，肯定不会有同样的感受。”

    “……平静。”

    “平静？”老人愣住了，“是平静吗？这和你们两个互相用脑量子波交流时的主观感受非常接近……我们当时对脑部活动的分析结果表明，这种交流过程有效地抑制了大脑部分区域的兴奋程度，其结果是受到影响的人更不容易做出对抗性的决策。”

    “是的，我只感到难以言表的平静和安宁。在我的意识进入VEDA的那一刻，我几乎忘掉了自己原先的目的，变得只想在VEDA的引导下见识它愿意向我展现的一切。”麦克尼尔不假思索地说，他回味起自己的感受时总觉得那和被利邦兹·阿尔马克控制的区别不大，“埃夫曼教授，我想这应该就是舒亨伯格准备的秘密武器了。他用来化解世上冲突的办法，不是让天人组织用炮口瞄准所有想要制造冲突的人，而是要把这念头直接从大家的头脑里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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